第23章 叫表嫂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一辆纯黑的重型机车从远处呼啸而来，随着一声刹车声响起,机车停在青峰山山脚下。
正在和蒋杭庭视频通话的顾凯看到宁舟来了，朝宁舟挥了挥手,“宁舟，你终于来了。”
然后又转头和蒋杭庭说道：“我的对手来了,等下就直播给你看,我是怎么赢他的！”
这句话蒋杭庭并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都在顾凯刚刚喊得那个人的名字上。
宁舟？
是他想的那个宁舟吗？
蒋杭庭心中有疑惑，面上不显,语气淡淡地和顾凯说道：“把镜头转个方向,让我看看你的对手。”
顾凯只以为蒋杭庭对他的对手感兴趣,不疑有他地把手机对准宁舟,给了宁舟一个特写,嘴上碎碎念，“还真别说,我这个对手的颜值相当不错。”
蒋杭庭听不进去顾凯再说什么,蒋杭庭看到不远处的少年后,一下子愣住了。
夜色使得屏幕里的景象有些模糊,但蒋杭庭还是清晰地看到那个穿着皮夹克的少年踏着夜色而来。
五官是他熟悉的五官,却没有了他所熟悉的柔和和乖巧。
此刻,少年眼神锋利,嘴角带着些许笑意,似笑非笑。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这样的少年让蒋杭庭觉得很陌生，不，也不能说是陌生，之前“机车美少年”上热搜的时候，少年就是这般模样。
英姿飒爽。
至今那条视频还保存在蒋杭庭的手机里，每当少年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点开那条视频，为不一样的少年儿倾倒。
他都记不清那段视频他到底看过多少遍。
蒋杭庭以为那样的少年只能在视频里出现一次，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万万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到，这样的猝不及防，却又让他心跳加速。
蒋杭庭想了很多，现实不过只是一瞬。
他通过顾凯的镜头看到宁舟从机车上下来后先是朝顾凯的方向走来，中间遇到了几个熟人，便停下来和熟人聊天。
他正想将少年脸上肆意的笑印刻在脑海里的时候，屏幕的界面一转，映入了顾凯的那张大脸。
顾凯敏锐地感受到蒋杭庭对他的嫌弃。
顾.从小到大都是校草.凯：……
他趁着宁舟还没有过来，便调侃道：“我就把镜头转回来而已，你就这么嫌弃我，表哥，你是不是看上宁舟了？”
蒋杭庭：“宁舟也是你叫的吗？叫表嫂！”
顾凯瞠目结舌：“你真还真看上宁舟了？”
顾凯太过震惊，以至于没发现视频里的蒋杭庭已经把玫瑰花暗纹的领带取下来，白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凌乱的头发也的用手指整理好。甚至连坐姿都变了，之前是吊儿郎当，这会儿要背板正，不苟言笑，一派精英的模样。
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正经了不少，“我们昨天刚领的结婚证。”
顾凯：！！！
“不是，”顾凯难以置信道：“表哥，你不是喜欢乖的吗？”
宁舟看起来和乖完全扯不上关系啊，特别是飙起车来那股不要命的狠劲真的又狂又野。
“他不乖吗？”蒋杭庭反问，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顾凯：……
哪里乖了？到底哪里乖了！
蒋杭庭你被宁舟迷惑了你就眨眨眼！
仿佛知道顾凯心里的想法，蒋杭庭义正言辞地说道：“怎么？还不许你表嫂有个爱好了？”
顾凯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蒋杭庭继续说道：“谁说乖小孩就不能飙车了？顾凯我告诉你，你这种思想要不得，这叫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舟舟很乖和舟舟爱好飙车冲突吗？一点都不冲突。这是他的爱好，他在做他喜欢的事，仅此而已。”
顾凯：……
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怎么办？
最后的最后，蒋杭庭还强调了一句，“顾凯，不要随意标签化一个人，你眼见不一定为实。”
顾凯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蒋杭庭：“我已经让人带无人机过来了。待会儿那架无人机会全程跟拍舟舟，不用劳烦你给我直播，你就安心和舟舟比赛。”
顾凯：表哥原来也是关心我的，是我错怪他……
蒋杭庭：“省得到时候再输给舟舟，你又有借口为自己的失败开脱。”
顾凯：了吧……
错怪个大头鬼啊！！
结束和蒋杭庭的视频通话，顾凯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以至于宁舟走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发呆。
宁舟伸手在顾凯面前挥了挥，“丢魂了？”
顾凯的眼神这才慢慢聚焦，盯着宁舟看，一脸的欲言又止。
“时间快到了，还比吗？”宁舟问他。
“比。”顾凯有气无力，“不过得先让我缓缓。”
蒋杭庭给了他一个暴击，他得缓缓。
宁舟也没催他，正想去热热身，顾凯突然叫住他，“表嫂……”
顾凯：……
都怪蒋杭庭，一直让他喊表嫂，他就下意识的喊出来了。
宁舟：“你喊我什么？”
顾凯破罐子破摔，“蒋杭庭是我表哥。”
“这样啊。”宁舟突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顾凯的肩膀，“就算你是弟弟，我也不会让你。”
顾凯当场炸毛：“你才是弟弟！”
晚上八点整。
随着一架无人机升空，宁舟和顾凯的第二次比赛开始。
这场比赛虽然约定的有些仓促，但来观看的人却不少，比赛还没开始，就为宁舟和顾凯欢呼。
开始的哨声一响，两辆钢铁巨兽几乎同时轰鸣地冲了出去，引擎的声音划破夜空。
无人机悬在高空把这场比赛录了进去，再传递到远隔千里的蒋杭庭的电脑上。
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并不是很清晰，蒋杭庭却能一眼就认出全副武装的宁舟，他的眼睛就像是有意识一般，一直追随着宁舟。
蒋杭庭扯了扯领口，解开最顶上一颗扣子，呼吸终于顺畅了一点。
他伸手拿过电脑旁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缓解了嘴里的干涩感。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电脑屏幕，那辆纯黑色的重型机车就好像一直往他的胸口上碾过。
宁舟一往无前的那股拼劲就算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得到，蒋杭庭的心脏便也随着这台重型机车一起跌宕起伏。
这样的宁舟，蒋杭庭不曾见过。
但无论宁舟的哪一面，都让蒋杭庭怦然心动，难以自持。
纯黑色的重型机车完全和夜色融为一体，在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轰鸣而过。
这条路宁舟跑了很多遍，每一次转弯的时机他都铭记于心。
宁舟一次又一次催动油门，重型机车的引擎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可他好似什么都听不见，锐利的目光只注视着前方。
车身几乎贴着地面过去，迅速过了弯后又向另外一边倾倒，速度之快，眨眼之间就已然冲向下一个弯道。
快！
还能更快！
宁舟再一次催动油门，机车的速度又提高了一些。
景色迅速从两旁飞掠而过，也带走了宁舟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
这些负面情绪一直潜藏在他的心里，若是不及时发泄，便会潜滋暗长，最后将宁舟完全侵蚀。
而现在这些负面情绪都通过极速掠过的风，消散在天地之中在。
顾凯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和宁舟并驾齐驱，过了三个弯道后，宁舟忽然加速，瞬间超过顾凯一个车位。
顾凯紧盯着前面的车，催动油门，想要追上去。
可是前面的机车跟不要命似的，速度又一次加快，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顾凯的视线里。
之后任由顾凯怎么加速，快的时候只能看到前方机车的车屁股，到最后甚至连屁股都看不到。
等顾凯终于把车开到终点，就看到宁舟一手圈着头盔，半倚靠在车身上，朝他挥挥手，“弟弟，你终于到了，迟了两分钟三十六秒五五。”
无人机也是在这时候飞到他们的头顶，宁舟听到无人机运行的声音，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里立正站好，乖乖地朝无人机的方向挥挥手，笑得无辜又无害。
正想和宁舟说话顾凯看到这样宁舟，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只能无语地看着宁舟，你们演员变脸的速度就这么快吗？说变就变！
等等！
宁舟为什么突然变乖？
难道是知道了无人机是蒋杭庭让人带过来拍摄的？
仿佛要回答顾凯的疑惑一般，宁舟的手机恰时响起。
宁舟没有在避开顾凯就接起电话，说话的声音瞬间软和了几度。
宁舟：“蒋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蒋杭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比完了？”
“嗯，比完了。”宁舟求夸奖道：“而且我还赢了。”
“舟舟真厉害！”蒋杭庭不吝夸奖道：“舒服了吗？”
宁舟愣了一下，而后整个人放松地倚靠在机车上，笑了，“很爽，很舒服。”
蒋杭庭：“那就好。”
蒋杭庭：“既然比完了，记得早点回家。”
宁舟乖乖应好。
两人又浓情蜜意地说了几句话，顾凯在一旁听得牙酸，终于等宁舟挂断电话，马上走上去问宁舟，“你怎么知道那无人机是我表哥安排的？”
“中午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我们比赛的时候。到了晚上，你就改叫我表嫂了。而且你叫我表嫂的时候，表情太过震惊，应该是刚得知这件事，显然你刚结束和蒋杭庭的电话。”宁舟又看向头顶的无人机，“它一直跟着我，除了蒋先生，我不做他想。”
其实意识到蒋杭庭有可能一直在看他比赛的时候，宁舟心里是紧张的。
乖巧人设要崩了？蒋先生知道真实的他后会有什么反应？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想：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结婚证都领了，大不了他厚脸皮一点，重新把人追回来就是了。
至于秒变乖巧，那是面对蒋杭庭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
等到蒋杭庭电话打过来，宁舟听到蒋杭庭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知道自己在蒋杭庭心里的人设还没有崩。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很甜蜜。
顾凯自然不知道宁舟心里的想法，他这会儿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可能还能注意到无人机一直在跟拍你？”他顿了顿，“宁舟，你是怪物吗？”
全神贯注飙车的时候，竟然还能注意到有无人机跟拍……
顾凯难以想象宁舟是怎么做到的。
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还真有可能。
他看向宁舟，眸色深沉地问道：“你认识莫林吗？”
“认识啊。”宁舟毫不犹豫地回答：“玩机车的很少有人不认识他吧？”
莫林，M国赛车场上的一颗璀璨流星。
在两年前的夏天闪耀M国的赛车联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拿了大大小小十几项赛事的冠军。
虽然那些赛事都是非职业的，但都知道这些联赛是敲响职业车队的一块敲门砖。
而事实上，那时候已经有多家职业车队对莫林递上橄榄枝了。大家都在猜测，莫林一定会进一家在职业车队，之后在职业联赛上继续书写辉煌。
然而让人跌破眼镜的是：那个夏天还没结束，莫林就正式宣布退役，赛场上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莫林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一个传奇，而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个传奇在哪里。
他就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令人惊叹地同时，也无法将他留住。
顾凯一瞬不瞬地盯着宁舟，也不知道想从宁舟脸上看到什么表情，但又什么也看不到。
他突然问道：“那你怎么看待莫林突然退役的事？”
“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宁舟无所谓地耸耸肩，“人各有志，或许他志不在此呢？”
“那你呢？”顾凯问他，“你又志在何方？”
他是看着宁舟问这个问题，又好像不是在问宁舟。
莫林是在赛车上唯一一个让顾凯心服口服的人，也是顾凯心中唯一的意难平。
两年多以前，顾凯也刚刚进入联赛，他年轻气傲，剑指冠军。偏偏遇上莫林，次次都输给莫林，刚开始他还是很不服气的，可是每次和莫林比赛，他都难以望其项背，充满了浓浓的无力感。
但佩服归佩服，顾凯却从未放弃战胜莫林。还雄心壮志地设想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超过莫林，结果等来的却是莫林退役的消息。
强烈的对胜利的渴望一下子无法宣泄，正好当时他大学毕业，要拍一部毕业作品，便将这种心情带入拍摄中。短片的名字也非常符合他的心情——消失的渴望。
可想而知他当年的怨念到底有多大，带着浓烈情感拍摄出来的短片竟是获得了金梧桐最佳短片。
言归正传。
无论比赛时的无力感还是之后对胜利的渴望，都和今天和宁舟比赛时的心情一样。
他在宁舟身上感受到非常强烈的熟悉感。
当时顾凯心里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扣住宁舟的肩膀，亲口问他，他到底是不是莫林，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
可是从刚刚宁舟提及莫林的态度，顾凯便已经看出来，宁舟就算是莫林，也不会承认的。
但是一个疑惑一直在他心里存在了两年，他刚刚问出来了。
——为什么突然退役？
也得到答案了。
——因为志不在此。
至于后面的问题，只是顾凯心中执念所化，就算得到答案，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舟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不打算回答顾凯问题，他道：“你表哥让我早点回家，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带上头盔，长腿往机车上一迈，利落地掉头，纯黑色的重型机车在夜色的掩映下轰鸣而离去。
顾凯在山上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莫林退都退了，他再把人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宁舟一回到家就给蒋杭庭发了个消息。
舟子：蒋先生，我到家了。
蒋杭庭没有回消息，而是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蒋杭庭：“到家了？”
宁舟窝进沙发里，回了一声“嗯。”
沉默了一会儿，宁舟突然问蒋杭庭：“蒋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蒋杭庭拿着电话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到灯火通明的夜景，脑中却都是宁舟的样子。
他勾了勾唇角，“问吧。”
宁舟斟酌了一下，问道：“蒋先生，如果你买了一个商品，到家了才知道货不对板，你会怎么做？”
少年的声音很轻，让人听不出情绪，好像就是在谈论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
但在蒋杭庭看不到的地方，宁舟的手却紧紧地攥着沙发，甚至屏息等待蒋杭庭的回答。
“货不对板吗？”蒋杭庭顿了顿，总觉得有点心虚，于是没能正面给出回答，而是反问道：“那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蒋杭庭跟着紧张起来了。
“我不知道。”宁舟晃了晃脚，给出另外一个思路，“但如果我是商家的话，我会告诉顾客：货物既出，概不退换。然后会为顾客提供完美的售后服务，让顾客喜欢上这件商品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件商品。”
话到最后，少年的语气越来越坚定。
蒋杭庭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宁舟不明所以：“嗯？”
“货物既出，概不退换。”蒋杭庭说道：“这也是我的态度。”
尽管没有得到蒋杭庭正面回答，宁舟心里紧绷的那条弦松了。
宁舟：“蒋先生，我想你了。”
蒋杭庭愣了一下，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深了，“我也想你。”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再次说话时，蒋杭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道：“舟舟，回房间我们开视频？”
蒋杭庭：“嗯？”
宁舟被蒋杭庭最后那声低沉沙哑的嗯字臊红了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他看似害羞，可回房间的脚步却异常轻快，疯狂上扬的唇角泄露了他兴奋的心情。
可是当两人视频一开，宁舟又变成了那个害羞得连脖子带脸都染上绯红的乖小孩。
秋夜里的风拂过日渐枯黄的树叶，很凉，却吹不熄两颗躁动的心。
今晚的月亮还是一轮新月，如钩子一般浅浅地挂在天上，有几朵云飘过，遮住了新月。
它还是个孩子，不该看的不能看。
翌日。
宁舟出门时神清气爽。
韩琦在小区楼下等宁舟，见宁舟上车，将早饭递给宁舟，“半个小时前，《为戏而生》的导演打电话给我，希望你能去帮忙录制一期。”
她转述的就是原话，导演亲口这么说的。是请宁舟去帮忙，而不是让宁舟去当助演。
两者看似意思一样，可因为表述的方式不同，所要传达的意思也不同。前者有尊着敬着的意思，后者像是施舍，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应该感恩戴德。
至于为什么有这个区别，估计是导演看到了宁舟身后的背景，并不想也不敢再得罪宁舟一次。
“我知道了。”宁舟拆开面包的包装袋，随意应了一句。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既然蒋杭庭都出手了，自然不会让任何本来就属于宁舟的资源旁落。
韩琦：“我的意思是：现阶段《为戏而生》对你而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资源，没必要因为一些不愉快放弃它。再者说，柠檬台是一个大台，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你和他们留下龃龉。”
宁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去参与录制的。”
他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知道现阶段什么对自己有利。
再说了，这是蒋杭庭为他动手抢回来的资源，他为什么要为一时的意气放弃呢？
韩琦得到宁舟的答案，松了一口气。
宁舟吃完一块面包，又喝了半瓶牛奶，肚子饱了五分，他就不吃了。
韩琦正在开车，宁舟偏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韩姐你手上应该还有其他艺人吧？”
宁舟知道以他现在的咖位，韩琦其实只要派给宁舟一个助理协助宁舟就行，她根本就无需亲力亲为，毕竟她手上还有其他艺人，根本忙不过来。
韩琦不瞒着他，“那两个艺人我转出去了，现在只带你一个。”
宁舟愣了几秒，懂了。
宁舟：“是蒋先生的意思吧？”
“蒋先生给过我选择。”韩琦转动方向盘，车子进入右边的辅路，她淡淡地说道。
言外之意就是：是我自己选择的你。
韩琦之前手上带着两个二线艺人，其中一个甚至还是星光互娱的当家花旦。韩琦如果顾着他们，能顾得上宁舟的时间和资源就很少。
月初带着宁舟去见蒋杭庭的第二天，蒋杭庭就让人找到她，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只带宁舟一个艺人，要么就把宁舟让给愿意只带他一个的经纪人。
当时韩琦并不知道蒋杭庭对宁舟抱着怎样的感情，选择只带宁舟的话，就是在赌。
赌宁舟可以在蒋杭庭对他有兴趣的这段时间内火起来，带给她其他艺人无法带给她的效益。
韩琦当时还真就赌了。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盲目自信还是对宁舟盲目自信。
不过……
韩琦偏头看了宁舟一眼。
她似乎赌对了，不管是蒋杭庭对宁舟的感情，还是宁舟自己本身的潜力。
按照原来的计划，到了周三这一天，宁舟要去柠檬台拿自己要助演的剧本，并且熟悉一下节目录制流程。
今天正好是周三，因为蒋杭庭的速度够快，一切得以按照原计划进行。
和柠檬台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韩琦带着宁舟回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后，又亲自送宁舟去柠檬台。
不过在去柠檬台的路上，韩琦给宁舟科普了一些事情。
宁舟这次要参与的是《为戏而生》第五期的录制。
第五期一共有六个竞演嘉宾，两两PK，优胜者进入下一轮。
同一组的竞演嘉宾要搭档演出电影或者电视剧的经典片段，因为剧情需要，会给他们配两到三个助演。
宁舟抽到的是竞演嘉宾是沈玉绯，一个曾经火遍全国，后来因为结婚生子隐退的女神级人物。
之前韩琦就提点过宁舟，《为戏而生》是沈玉绯重新回到公众面前的重要跳板，让宁舟多配合沈玉绯一点。
和沈玉绯同一组PK的是一个叫楚夕颜的艺人，她出道三年，前两年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年前出演了一部网络古装剧，因为剧中角色的扮相有点神似沈玉绯以前演的一个角色，角色的截图在网上流传起来。
楚夕颜的团队就以此为营销热点，营销楚夕颜是小沈玉绯。
楚夕颜的这个角色因此出圈，她也跟着火了起来。
《为戏而生》节目组是先邀请沈玉绯后，再邀请的楚夕颜，搞事情之心可以说是路人皆知了。
楚夕颜的团队估计也考虑到这样做可以为楚夕颜吸引到更多的热度，便应下了节目组的邀请不说。团队还让楚夕颜在微博上放话说：终于可以见到沈老师，希望可以和沈老师老一场公平的竞争云云。
这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沈玉绯楚夕颜同台pk#这个词条就上了热搜，给节目组、楚夕颜还有沈玉绯三方都炒作了一些热度。
韩琦的消息灵通，她还告诉宁舟，沈玉绯事先并不知道楚夕颜和节目组利用她炒作的事情，更不情愿楚夕颜踩着她的名头上位。
不过因为沈玉绯想要通过《为戏而生》重新回到公众视野面前，再加上炒作对她也有利，她的团队就让她忍下这件事。
但事实上沈玉绯和楚夕颜的关系并不好，韩琦让宁舟和她们两个排演的时候多注意一点。
宁舟一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头疼得厉害，有这功夫，都足够他打一场了。
韩琦知道宁舟不爱听这个，就不再继续说，安静地开车，让宁舟消化这些内容。
不过这些都是娱乐圈的常态，她上面所说的只不过是这个圈子里的冰山一角，宁舟迟早要适应。
如果一直有人护着，宁舟当然可以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琢磨他的演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拍一部又一部作品。
而宁舟确实有人护着，但以宁舟的性格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愿意躲在他人背后的人。
宁舟抵达柠檬台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半，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不过就算提前半个小时，助演嘉宾都来得差不多了，宁舟不是第一个也不算最后一个。不过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还是有几道目光投到宁舟身上。
原因无他，宁舟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得不像是一个助演，倒像是隔壁选秀的选手，迷路了走到这里来。
当真还有人这么说了。
一个中年男人友善地和宁舟说道：“小孩儿，你是隔壁《明日之星》的选手吗？这里是《为戏而生》，你别是走错门了吧？”
宁舟礼貌地朝会议室里的人鞠了一个躬，自我介绍道：“老师好，我是宁舟，《为戏而生》第五期录制的助演。”
他腰板挺直地站着，嘴角抿着淡淡地笑，黑发服帖，看着就让人觉得很乖。
怎么看怎么像隔壁选秀节目的爱豆选手。
那中年男人“哟呵”了一声，很惊讶，“难得啊！现在可很少有像你这个外貌条件的年轻人选择当演员了，你这长相参加隔壁的《明日之星》一定能火。那可比当演员轻松多了。站在台上唱唱跳跳，拿的酬劳比我们拍一年戏的片酬都多。”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眉眼也非常和善，说话的语气更是平易近人，看着好像很容易相处。但仔细听的话，他话里话外都在挤兑爱豆偶像，还充满了鄙夷。
看来是一个对流量有很大偏见的前辈。
宁舟在心里下了定义，也没同意中年男人的话，只含糊道：“都是要吃苦功夫的，发展路线不一样罢了。”
中年男子呵呵了一声，扭过头没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导演助理拿着几本剧本走进来，根据组别，一一分发到在场的几个助演手上。
导演助理是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生，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声音柔柔的，“各位老师，希望你们明天下午五点之前能把台词都背下来。五点之后竞演嘉宾会过来和你们一起排演各自的剧目。”
后面又简单地介绍了之后录制的流程后，就让助演们回去了。
助演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谁和自己是一组的。
巧合的是，宁舟和那个蔑视流量的中年男人是一组。
中年男人名叫陈敬启，是反派专业户，拿过几个有含金量的配角方面的奖项，搁屏幕上，是一个让人眼熟的角色，有人还会对他恨得牙痒痒的那种。
陈敬启得知自己和宁舟一组的时候，又笑了，“原来就是你演我儿子啊。”
他伸手拍拍宁舟的肩膀，“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说着说着，他又担心道：“你这形象和角色完全不搭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演好？可不能拖了沈老师的后腿。”
说完他摇头晃脑地走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导演组哪里找来的小年轻，现在的年轻人啊，哪里有什么演技？到时候肯定是要拖累沈老师……”
陈敬启走远，宁舟听不到他最后又说了什么，但明显前面的话是说来给他听的。
这人也真好玩，当面对你亲亲切切的，转头还能把你说得一无是处，也不怕你听见。
也是个人才。
导演助理在一旁听得尴尬死了，她看宁舟站在哪里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可怜。
她想了想还是上前安慰宁舟，“宁舟你别太在意，陈老师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对流量有意见。他……他以前和某流量小生一起拍电影，结果电影扑街了，小生粉丝怪他的坏人演得太逼真了吓走观众。小生粉丝追着他骂，从电影上映到电影下映骂声就没停过，现在还能零星的看到辱骂陈老师的言论。”
宁舟哪里听不出导演助理话里的意思，陈敬启和某流量小生拍电影，流量小生或许因为演技又或许因为其他原因没能扛住票房导致电影扑街，粉丝就去骂其他演员，好像这样就能把锅甩出去了。
“所以啊，”导演助理叹了一口气，“陈老师也算是受害者。其实陈老师很喜欢提携后辈，你只要有实力就不用担心陈老师会针对你。陈老师这些年合作了很多大导……”
导演助理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听说这一期的特别嘉宾就和陈老师是很好的朋友，如果陈老师真的看重你的话，有可能会把你推荐给这期特别嘉宾哦。”
这一期录制的特别嘉宾是谁节目组还没公布，但看导演助理的态度，应该是个大咖。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导演助理鼓励道：“宁舟你加油哇，一定要让陈老师刮目相看！”
“我会的。”宁舟弯了弯唇角，眉眼乖顺，语气温和，“谢谢你呀。”
导演助理摇摇头，“不用不用。”
说完红着脸快步离开。
天啊，宁舟也太帅了吧！他好温柔好乖啊！好想带回家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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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和蒋杭庭视频通话的顾凯看到宁舟来了，朝宁舟挥了挥手,“宁舟，你终于来了。”
然后又转头和蒋杭庭说道：“我的对手来了,等下就直播给你看,我是怎么赢他的！”
这句话蒋杭庭并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都在顾凯刚刚喊得那个人的名字上。
宁舟？
是他想的那个宁舟吗？
蒋杭庭心中有疑惑，面上不显,语气淡淡地和顾凯说道：“把镜头转个方向,让我看看你的对手。”
顾凯只以为蒋杭庭对他的对手感兴趣,不疑有他地把手机对准宁舟,给了宁舟一个特写,嘴上碎碎念，“还真别说,我这个对手的颜值相当不错。”
蒋杭庭听不进去顾凯再说什么,蒋杭庭看到不远处的少年后,一下子愣住了。
夜色使得屏幕里的景象有些模糊,但蒋杭庭还是清晰地看到那个穿着皮夹克的少年踏着夜色而来。
五官是他熟悉的五官,却没有了他所熟悉的柔和和乖巧。
此刻,少年眼神锋利,嘴角带着些许笑意,似笑非笑。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这样的少年让蒋杭庭觉得很陌生，不，也不能说是陌生，之前“机车美少年”上热搜的时候，少年就是这般模样。
英姿飒爽。
至今那条视频还保存在蒋杭庭的手机里，每当少年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点开那条视频，为不一样的少年儿倾倒。
他都记不清那段视频他到底看过多少遍。
蒋杭庭以为那样的少年只能在视频里出现一次，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万万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到，这样的猝不及防，却又让他心跳加速。
蒋杭庭想了很多，现实不过只是一瞬。
他通过顾凯的镜头看到宁舟从机车上下来后先是朝顾凯的方向走来，中间遇到了几个熟人，便停下来和熟人聊天。
他正想将少年脸上肆意的笑印刻在脑海里的时候，屏幕的界面一转，映入了顾凯的那张大脸。
顾凯敏锐地感受到蒋杭庭对他的嫌弃。
顾.从小到大都是校草.凯：……
他趁着宁舟还没有过来，便调侃道：“我就把镜头转回来而已，你就这么嫌弃我，表哥，你是不是看上宁舟了？”
蒋杭庭：“宁舟也是你叫的吗？叫表嫂！”
顾凯瞠目结舌：“你真还真看上宁舟了？”
顾凯太过震惊，以至于没发现视频里的蒋杭庭已经把玫瑰花暗纹的领带取下来，白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凌乱的头发也的用手指整理好。甚至连坐姿都变了，之前是吊儿郎当，这会儿要背板正，不苟言笑，一派精英的模样。
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正经了不少，“我们昨天刚领的结婚证。”
顾凯：！！！
“不是，”顾凯难以置信道：“表哥，你不是喜欢乖的吗？”
宁舟看起来和乖完全扯不上关系啊，特别是飙起车来那股不要命的狠劲真的又狂又野。
“他不乖吗？”蒋杭庭反问，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顾凯：……
哪里乖了？到底哪里乖了！
蒋杭庭你被宁舟迷惑了你就眨眨眼！
仿佛知道顾凯心里的想法，蒋杭庭义正言辞地说道：“怎么？还不许你表嫂有个爱好了？”
顾凯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蒋杭庭继续说道：“谁说乖小孩就不能飙车了？顾凯我告诉你，你这种思想要不得，这叫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舟舟很乖和舟舟爱好飙车冲突吗？一点都不冲突。这是他的爱好，他在做他喜欢的事，仅此而已。”
顾凯：……
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怎么办？
最后的最后，蒋杭庭还强调了一句，“顾凯，不要随意标签化一个人，你眼见不一定为实。”
顾凯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蒋杭庭：“我已经让人带无人机过来了。待会儿那架无人机会全程跟拍舟舟，不用劳烦你给我直播，你就安心和舟舟比赛。”
顾凯：表哥原来也是关心我的，是我错怪他……
蒋杭庭：“省得到时候再输给舟舟，你又有借口为自己的失败开脱。”
顾凯：了吧……
错怪个大头鬼啊！！
结束和蒋杭庭的视频通话，顾凯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以至于宁舟走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发呆。
宁舟伸手在顾凯面前挥了挥，“丢魂了？”
顾凯的眼神这才慢慢聚焦，盯着宁舟看，一脸的欲言又止。
“时间快到了，还比吗？”宁舟问他。
“比。”顾凯有气无力，“不过得先让我缓缓。”
蒋杭庭给了他一个暴击，他得缓缓。
宁舟也没催他，正想去热热身，顾凯突然叫住他，“表嫂……”
顾凯：……
都怪蒋杭庭，一直让他喊表嫂，他就下意识的喊出来了。
宁舟：“你喊我什么？”
顾凯破罐子破摔，“蒋杭庭是我表哥。”
“这样啊。”宁舟突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顾凯的肩膀，“就算你是弟弟，我也不会让你。”
顾凯当场炸毛：“你才是弟弟！”
晚上八点整。
随着一架无人机升空，宁舟和顾凯的第二次比赛开始。
这场比赛虽然约定的有些仓促，但来观看的人却不少，比赛还没开始，就为宁舟和顾凯欢呼。
开始的哨声一响，两辆钢铁巨兽几乎同时轰鸣地冲了出去，引擎的声音划破夜空。
无人机悬在高空把这场比赛录了进去，再传递到远隔千里的蒋杭庭的电脑上。
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并不是很清晰，蒋杭庭却能一眼就认出全副武装的宁舟，他的眼睛就像是有意识一般，一直追随着宁舟。
蒋杭庭扯了扯领口，解开最顶上一颗扣子，呼吸终于顺畅了一点。
他伸手拿过电脑旁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缓解了嘴里的干涩感。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电脑屏幕，那辆纯黑色的重型机车就好像一直往他的胸口上碾过。
宁舟一往无前的那股拼劲就算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得到，蒋杭庭的心脏便也随着这台重型机车一起跌宕起伏。
这样的宁舟，蒋杭庭不曾见过。
但无论宁舟的哪一面，都让蒋杭庭怦然心动，难以自持。
纯黑色的重型机车完全和夜色融为一体，在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轰鸣而过。
这条路宁舟跑了很多遍，每一次转弯的时机他都铭记于心。
宁舟一次又一次催动油门，重型机车的引擎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可他好似什么都听不见，锐利的目光只注视着前方。
车身几乎贴着地面过去，迅速过了弯后又向另外一边倾倒，速度之快，眨眼之间就已然冲向下一个弯道。
快！
还能更快！
宁舟再一次催动油门，机车的速度又提高了一些。
景色迅速从两旁飞掠而过，也带走了宁舟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
这些负面情绪一直潜藏在他的心里，若是不及时发泄，便会潜滋暗长，最后将宁舟完全侵蚀。
而现在这些负面情绪都通过极速掠过的风，消散在天地之中在。
顾凯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和宁舟并驾齐驱，过了三个弯道后，宁舟忽然加速，瞬间超过顾凯一个车位。
顾凯紧盯着前面的车，催动油门，想要追上去。
可是前面的机车跟不要命似的，速度又一次加快，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顾凯的视线里。
之后任由顾凯怎么加速，快的时候只能看到前方机车的车屁股，到最后甚至连屁股都看不到。
等顾凯终于把车开到终点，就看到宁舟一手圈着头盔，半倚靠在车身上，朝他挥挥手，“弟弟，你终于到了，迟了两分钟三十六秒五五。”
无人机也是在这时候飞到他们的头顶，宁舟听到无人机运行的声音，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里立正站好，乖乖地朝无人机的方向挥挥手，笑得无辜又无害。
正想和宁舟说话顾凯看到这样宁舟，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只能无语地看着宁舟，你们演员变脸的速度就这么快吗？说变就变！
等等！
宁舟为什么突然变乖？
难道是知道了无人机是蒋杭庭让人带过来拍摄的？
仿佛要回答顾凯的疑惑一般，宁舟的手机恰时响起。
宁舟没有在避开顾凯就接起电话，说话的声音瞬间软和了几度。
宁舟：“蒋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蒋杭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比完了？”
“嗯，比完了。”宁舟求夸奖道：“而且我还赢了。”
“舟舟真厉害！”蒋杭庭不吝夸奖道：“舒服了吗？”
宁舟愣了一下，而后整个人放松地倚靠在机车上，笑了，“很爽，很舒服。”
蒋杭庭：“那就好。”
蒋杭庭：“既然比完了，记得早点回家。”
宁舟乖乖应好。
两人又浓情蜜意地说了几句话，顾凯在一旁听得牙酸，终于等宁舟挂断电话，马上走上去问宁舟，“你怎么知道那无人机是我表哥安排的？”
“中午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我们比赛的时候。到了晚上，你就改叫我表嫂了。而且你叫我表嫂的时候，表情太过震惊，应该是刚得知这件事，显然你刚结束和蒋杭庭的电话。”宁舟又看向头顶的无人机，“它一直跟着我，除了蒋先生，我不做他想。”
其实意识到蒋杭庭有可能一直在看他比赛的时候，宁舟心里是紧张的。
乖巧人设要崩了？蒋先生知道真实的他后会有什么反应？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想：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结婚证都领了，大不了他厚脸皮一点，重新把人追回来就是了。
至于秒变乖巧，那是面对蒋杭庭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
等到蒋杭庭电话打过来，宁舟听到蒋杭庭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知道自己在蒋杭庭心里的人设还没有崩。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很甜蜜。
顾凯自然不知道宁舟心里的想法，他这会儿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可能还能注意到无人机一直在跟拍你？”他顿了顿，“宁舟，你是怪物吗？”
全神贯注飙车的时候，竟然还能注意到有无人机跟拍……
顾凯难以想象宁舟是怎么做到的。
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还真有可能。
他看向宁舟，眸色深沉地问道：“你认识莫林吗？”
“认识啊。”宁舟毫不犹豫地回答：“玩机车的很少有人不认识他吧？”
莫林，M国赛车场上的一颗璀璨流星。
在两年前的夏天闪耀M国的赛车联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拿了大大小小十几项赛事的冠军。
虽然那些赛事都是非职业的，但都知道这些联赛是敲响职业车队的一块敲门砖。
而事实上，那时候已经有多家职业车队对莫林递上橄榄枝了。大家都在猜测，莫林一定会进一家在职业车队，之后在职业联赛上继续书写辉煌。
然而让人跌破眼镜的是：那个夏天还没结束，莫林就正式宣布退役，赛场上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莫林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一个传奇，而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个传奇在哪里。
他就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令人惊叹地同时，也无法将他留住。
顾凯一瞬不瞬地盯着宁舟，也不知道想从宁舟脸上看到什么表情，但又什么也看不到。
他突然问道：“那你怎么看待莫林突然退役的事？”
“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宁舟无所谓地耸耸肩，“人各有志，或许他志不在此呢？”
“那你呢？”顾凯问他，“你又志在何方？”
他是看着宁舟问这个问题，又好像不是在问宁舟。
莫林是在赛车上唯一一个让顾凯心服口服的人，也是顾凯心中唯一的意难平。
两年多以前，顾凯也刚刚进入联赛，他年轻气傲，剑指冠军。偏偏遇上莫林，次次都输给莫林，刚开始他还是很不服气的，可是每次和莫林比赛，他都难以望其项背，充满了浓浓的无力感。
但佩服归佩服，顾凯却从未放弃战胜莫林。还雄心壮志地设想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超过莫林，结果等来的却是莫林退役的消息。
强烈的对胜利的渴望一下子无法宣泄，正好当时他大学毕业，要拍一部毕业作品，便将这种心情带入拍摄中。短片的名字也非常符合他的心情——消失的渴望。
可想而知他当年的怨念到底有多大，带着浓烈情感拍摄出来的短片竟是获得了金梧桐最佳短片。
言归正传。
无论比赛时的无力感还是之后对胜利的渴望，都和今天和宁舟比赛时的心情一样。
他在宁舟身上感受到非常强烈的熟悉感。
当时顾凯心里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扣住宁舟的肩膀，亲口问他，他到底是不是莫林，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
可是从刚刚宁舟提及莫林的态度，顾凯便已经看出来，宁舟就算是莫林，也不会承认的。
但是一个疑惑一直在他心里存在了两年，他刚刚问出来了。
——为什么突然退役？
也得到答案了。
——因为志不在此。
至于后面的问题，只是顾凯心中执念所化，就算得到答案，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舟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不打算回答顾凯问题，他道：“你表哥让我早点回家，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带上头盔，长腿往机车上一迈，利落地掉头，纯黑色的重型机车在夜色的掩映下轰鸣而离去。
顾凯在山上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莫林退都退了，他再把人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宁舟一回到家就给蒋杭庭发了个消息。
舟子：蒋先生，我到家了。
蒋杭庭没有回消息，而是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蒋杭庭：“到家了？”
宁舟窝进沙发里，回了一声“嗯。”
沉默了一会儿，宁舟突然问蒋杭庭：“蒋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蒋杭庭拿着电话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到灯火通明的夜景，脑中却都是宁舟的样子。
他勾了勾唇角，“问吧。”
宁舟斟酌了一下，问道：“蒋先生，如果你买了一个商品，到家了才知道货不对板，你会怎么做？”
少年的声音很轻，让人听不出情绪，好像就是在谈论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
但在蒋杭庭看不到的地方，宁舟的手却紧紧地攥着沙发，甚至屏息等待蒋杭庭的回答。
“货不对板吗？”蒋杭庭顿了顿，总觉得有点心虚，于是没能正面给出回答，而是反问道：“那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蒋杭庭跟着紧张起来了。
“我不知道。”宁舟晃了晃脚，给出另外一个思路，“但如果我是商家的话，我会告诉顾客：货物既出，概不退换。然后会为顾客提供完美的售后服务，让顾客喜欢上这件商品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件商品。”
话到最后，少年的语气越来越坚定。
蒋杭庭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宁舟不明所以：“嗯？”
“货物既出，概不退换。”蒋杭庭说道：“这也是我的态度。”
尽管没有得到蒋杭庭正面回答，宁舟心里紧绷的那条弦松了。
宁舟：“蒋先生，我想你了。”
蒋杭庭愣了一下，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深了，“我也想你。”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再次说话时，蒋杭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道：“舟舟，回房间我们开视频？”
蒋杭庭：“嗯？”
宁舟被蒋杭庭最后那声低沉沙哑的嗯字臊红了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他看似害羞，可回房间的脚步却异常轻快，疯狂上扬的唇角泄露了他兴奋的心情。
可是当两人视频一开，宁舟又变成了那个害羞得连脖子带脸都染上绯红的乖小孩。
秋夜里的风拂过日渐枯黄的树叶，很凉，却吹不熄两颗躁动的心。
今晚的月亮还是一轮新月，如钩子一般浅浅地挂在天上，有几朵云飘过，遮住了新月。
它还是个孩子，不该看的不能看。
翌日。
宁舟出门时神清气爽。
韩琦在小区楼下等宁舟，见宁舟上车，将早饭递给宁舟，“半个小时前，《为戏而生》的导演打电话给我，希望你能去帮忙录制一期。”
她转述的就是原话，导演亲口这么说的。是请宁舟去帮忙，而不是让宁舟去当助演。
两者看似意思一样，可因为表述的方式不同，所要传达的意思也不同。前者有尊着敬着的意思，后者像是施舍，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应该感恩戴德。
至于为什么有这个区别，估计是导演看到了宁舟身后的背景，并不想也不敢再得罪宁舟一次。
“我知道了。”宁舟拆开面包的包装袋，随意应了一句。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既然蒋杭庭都出手了，自然不会让任何本来就属于宁舟的资源旁落。
韩琦：“我的意思是：现阶段《为戏而生》对你而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资源，没必要因为一些不愉快放弃它。再者说，柠檬台是一个大台，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你和他们留下龃龉。”
宁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去参与录制的。”
他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知道现阶段什么对自己有利。
再说了，这是蒋杭庭为他动手抢回来的资源，他为什么要为一时的意气放弃呢？
韩琦得到宁舟的答案，松了一口气。
宁舟吃完一块面包，又喝了半瓶牛奶，肚子饱了五分，他就不吃了。
韩琦正在开车，宁舟偏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韩姐你手上应该还有其他艺人吧？”
宁舟知道以他现在的咖位，韩琦其实只要派给宁舟一个助理协助宁舟就行，她根本就无需亲力亲为，毕竟她手上还有其他艺人，根本忙不过来。
韩琦不瞒着他，“那两个艺人我转出去了，现在只带你一个。”
宁舟愣了几秒，懂了。
宁舟：“是蒋先生的意思吧？”
“蒋先生给过我选择。”韩琦转动方向盘，车子进入右边的辅路，她淡淡地说道。
言外之意就是：是我自己选择的你。
韩琦之前手上带着两个二线艺人，其中一个甚至还是星光互娱的当家花旦。韩琦如果顾着他们，能顾得上宁舟的时间和资源就很少。
月初带着宁舟去见蒋杭庭的第二天，蒋杭庭就让人找到她，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只带宁舟一个艺人，要么就把宁舟让给愿意只带他一个的经纪人。
当时韩琦并不知道蒋杭庭对宁舟抱着怎样的感情，选择只带宁舟的话，就是在赌。
赌宁舟可以在蒋杭庭对他有兴趣的这段时间内火起来，带给她其他艺人无法带给她的效益。
韩琦当时还真就赌了。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盲目自信还是对宁舟盲目自信。
不过……
韩琦偏头看了宁舟一眼。
她似乎赌对了，不管是蒋杭庭对宁舟的感情，还是宁舟自己本身的潜力。
按照原来的计划，到了周三这一天，宁舟要去柠檬台拿自己要助演的剧本，并且熟悉一下节目录制流程。
今天正好是周三，因为蒋杭庭的速度够快，一切得以按照原计划进行。
和柠檬台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韩琦带着宁舟回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后，又亲自送宁舟去柠檬台。
不过在去柠檬台的路上，韩琦给宁舟科普了一些事情。
宁舟这次要参与的是《为戏而生》第五期的录制。
第五期一共有六个竞演嘉宾，两两PK，优胜者进入下一轮。
同一组的竞演嘉宾要搭档演出电影或者电视剧的经典片段，因为剧情需要，会给他们配两到三个助演。
宁舟抽到的是竞演嘉宾是沈玉绯，一个曾经火遍全国，后来因为结婚生子隐退的女神级人物。
之前韩琦就提点过宁舟，《为戏而生》是沈玉绯重新回到公众面前的重要跳板，让宁舟多配合沈玉绯一点。
和沈玉绯同一组PK的是一个叫楚夕颜的艺人，她出道三年，前两年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年前出演了一部网络古装剧，因为剧中角色的扮相有点神似沈玉绯以前演的一个角色，角色的截图在网上流传起来。
楚夕颜的团队就以此为营销热点，营销楚夕颜是小沈玉绯。
楚夕颜的这个角色因此出圈，她也跟着火了起来。
《为戏而生》节目组是先邀请沈玉绯后，再邀请的楚夕颜，搞事情之心可以说是路人皆知了。
楚夕颜的团队估计也考虑到这样做可以为楚夕颜吸引到更多的热度，便应下了节目组的邀请不说。团队还让楚夕颜在微博上放话说：终于可以见到沈老师，希望可以和沈老师老一场公平的竞争云云。
这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沈玉绯楚夕颜同台pk#这个词条就上了热搜，给节目组、楚夕颜还有沈玉绯三方都炒作了一些热度。
韩琦的消息灵通，她还告诉宁舟，沈玉绯事先并不知道楚夕颜和节目组利用她炒作的事情，更不情愿楚夕颜踩着她的名头上位。
不过因为沈玉绯想要通过《为戏而生》重新回到公众视野面前，再加上炒作对她也有利，她的团队就让她忍下这件事。
但事实上沈玉绯和楚夕颜的关系并不好，韩琦让宁舟和她们两个排演的时候多注意一点。
宁舟一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头疼得厉害，有这功夫，都足够他打一场了。
韩琦知道宁舟不爱听这个，就不再继续说，安静地开车，让宁舟消化这些内容。
不过这些都是娱乐圈的常态，她上面所说的只不过是这个圈子里的冰山一角，宁舟迟早要适应。
如果一直有人护着，宁舟当然可以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琢磨他的演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拍一部又一部作品。
而宁舟确实有人护着，但以宁舟的性格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愿意躲在他人背后的人。
宁舟抵达柠檬台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半，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不过就算提前半个小时，助演嘉宾都来得差不多了，宁舟不是第一个也不算最后一个。不过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还是有几道目光投到宁舟身上。
原因无他，宁舟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得不像是一个助演，倒像是隔壁选秀的选手，迷路了走到这里来。
当真还有人这么说了。
一个中年男人友善地和宁舟说道：“小孩儿，你是隔壁《明日之星》的选手吗？这里是《为戏而生》，你别是走错门了吧？”
宁舟礼貌地朝会议室里的人鞠了一个躬，自我介绍道：“老师好，我是宁舟，《为戏而生》第五期录制的助演。”
他腰板挺直地站着，嘴角抿着淡淡地笑，黑发服帖，看着就让人觉得很乖。
怎么看怎么像隔壁选秀节目的爱豆选手。
那中年男人“哟呵”了一声，很惊讶，“难得啊！现在可很少有像你这个外貌条件的年轻人选择当演员了，你这长相参加隔壁的《明日之星》一定能火。那可比当演员轻松多了。站在台上唱唱跳跳，拿的酬劳比我们拍一年戏的片酬都多。”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眉眼也非常和善，说话的语气更是平易近人，看着好像很容易相处。但仔细听的话，他话里话外都在挤兑爱豆偶像，还充满了鄙夷。
看来是一个对流量有很大偏见的前辈。
宁舟在心里下了定义，也没同意中年男人的话，只含糊道：“都是要吃苦功夫的，发展路线不一样罢了。”
中年男子呵呵了一声，扭过头没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导演助理拿着几本剧本走进来，根据组别，一一分发到在场的几个助演手上。
导演助理是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生，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声音柔柔的，“各位老师，希望你们明天下午五点之前能把台词都背下来。五点之后竞演嘉宾会过来和你们一起排演各自的剧目。”
后面又简单地介绍了之后录制的流程后，就让助演们回去了。
助演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谁和自己是一组的。
巧合的是，宁舟和那个蔑视流量的中年男人是一组。
中年男人名叫陈敬启，是反派专业户，拿过几个有含金量的配角方面的奖项，搁屏幕上，是一个让人眼熟的角色，有人还会对他恨得牙痒痒的那种。
陈敬启得知自己和宁舟一组的时候，又笑了，“原来就是你演我儿子啊。”
他伸手拍拍宁舟的肩膀，“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说着说着，他又担心道：“你这形象和角色完全不搭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演好？可不能拖了沈老师的后腿。”
说完他摇头晃脑地走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导演组哪里找来的小年轻，现在的年轻人啊，哪里有什么演技？到时候肯定是要拖累沈老师……”
陈敬启走远，宁舟听不到他最后又说了什么，但明显前面的话是说来给他听的。
这人也真好玩，当面对你亲亲切切的，转头还能把你说得一无是处，也不怕你听见。
也是个人才。
导演助理在一旁听得尴尬死了，她看宁舟站在哪里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可怜。
她想了想还是上前安慰宁舟，“宁舟你别太在意，陈老师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对流量有意见。他……他以前和某流量小生一起拍电影，结果电影扑街了，小生粉丝怪他的坏人演得太逼真了吓走观众。小生粉丝追着他骂，从电影上映到电影下映骂声就没停过，现在还能零星的看到辱骂陈老师的言论。”
宁舟哪里听不出导演助理话里的意思，陈敬启和某流量小生拍电影，流量小生或许因为演技又或许因为其他原因没能扛住票房导致电影扑街，粉丝就去骂其他演员，好像这样就能把锅甩出去了。
“所以啊，”导演助理叹了一口气，“陈老师也算是受害者。其实陈老师很喜欢提携后辈，你只要有实力就不用担心陈老师会针对你。陈老师这些年合作了很多大导……”
导演助理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听说这一期的特别嘉宾就和陈老师是很好的朋友，如果陈老师真的看重你的话，有可能会把你推荐给这期特别嘉宾哦。”
这一期录制的特别嘉宾是谁节目组还没公布，但看导演助理的态度，应该是个大咖。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导演助理鼓励道：“宁舟你加油哇，一定要让陈老师刮目相看！”
“我会的。”宁舟弯了弯唇角，眉眼乖顺，语气温和，“谢谢你呀。”
导演助理摇摇头，“不用不用。”
说完红着脸快步离开。
天啊，宁舟也太帅了吧！他好温柔好乖啊！好想带回家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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