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白坟碑(十三)_如何迎娶一条男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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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白坟碑(十三)

  应向沂吓了一跳:“什么事?”

  无影眼观鼻鼻观心,恭敬道:“影道安插在仙界的人传回消息,仙宗渡微州州主流尘归来,目前已经成为仙宗十四州统帅。他策划一项行动,大量招揽仙界修士,目前还没有查到具体的行动内容。”

  应向沂让他们注意六界的动向,注意有没有和妖尊有关的消息,为防流尘向妖界复仇,搜寻消息的人便将这个消息一并传回来了。

  方才他就是来汇报这件事的,结果被应向沂安排了任务,一打岔,他就忘了。

  “流尘?”应向沂凝视着桌面上未干的水渍,表情严肃起来,“消息可属实?”

  无影点点头:“属实,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就是流尘无疑。”

  当日在灵山中,只有十一具尸体,长枢仙君黎长思、流尘、清垣都不知所踪。

  隔了这么长时间,流尘突然出现,不知道会不会有阴谋。

  眼下迟迢闭关,妖界大小事务都由应向沂定夺,无影思前想后,还是将此事告诉他。

  应向沂撑着额角,思考着这其中的疑点:“流尘,渡微州,仙界,云海秘境……”

  流尘进入云海秘境后就消失了,他们一直推测是长枢仙君黎长思,即九宝阁阁主杀死了清垣和流尘,所以他才会失踪。

  清垣的尸体被故意送到他们面前,但流尘竟然活着回来了,还接替黎长思,成为了仙宗十四州的掌权者。

  应向沂敛了敛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暗色:“之前给你的信纸,你往渡微州的方向查一查。”

  无影颔首:“属下遵命。”

  应向沂叫住他,沉声命令道:“有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我,还有仙界和流尘的动向,也要留意。另外,你亲自去落枫海一趟,请青老来第一峰,务必在结契大典之前赶回来。”

  无影为难道:“青老鲜少踏出落枫海,距离结契之日还有不足三天,属下怕无法说动青老。”

  迟迢对青老很是敬重,请旁人来第一峰,还可以用点其他手段,对青老的话,恐怕不行。

  应向沂思忖片刻,道:“你跟他说,我想应鱼了,应鱼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他可以带应鱼来参加我的结契大典。”

  无影应下,迅速离开了。

  院子里只有应向沂一个人,他坐在树下,摩挲着茶杯,觉得有些无聊。

  迟迢闭关了,他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应向沂叹了口气,拿出笔,把刚才想到的疑点都写在纸上。

  探灵司,杜临昼,仙界,流尘,嫁衣鬼,绣娘,九宝阁阁主,百里舒……本来清晰的案子又被搅成了一滩浑水。

  太烦了。

  如果他的小白龙在就好了,可以给他充充电。

  应向沂将纸团成一团,拿着笔,在新的纸上勾画。

  没过多久,一张眉眼飞扬的翩翩俏郎君跃然纸上,弯眸含笑,唇畔生花,正是妖界第一美人——妖尊迟迢。

  应向沂拿起画像,唏嘘不已。

  黑白的到底比不上彩色的,如果有手机就好了,他就可以将各种表情的迟迢拍下来了,见不到面也能聊慰相思之情。

  可惜了,现在能看的只有画像……

  应向沂目光一凛。

  对了,画像!

  他将迟迢的画像仔细卷好,拿过笔,在记忆中搜寻杜临昼和流尘的面容。

  迟迢是他心尖上的宝,音容笑貌全都刻在脑海中,画起来轻松又迅速。

  其他人就不行了。

  应向沂停停顿顿,花了几个时辰才画出杜临昼和流尘的画像,勉强能保证五六分相像。

  天已经黑了,侍者送来了饭菜,应向沂一口没动,拿起画像就去找绣娘了。

  无踪亲自守着绣娘,听说无影被派去了落枫海,不停地抱怨。

  明明同为影道的主事者,无影能出任务,他却要来保护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间绣娘。

  应向沂到的时候,他正抓着一个属下,不停地追问:“我比无影差很多吗?我看上去能力很一般吗?为什么要让我来保护这个……”

  应向沂听了一耳朵,着急忙慌的,只顾朝他喊一句“就是因为你厉害,才让你来保护她的”,然后就进了房间。

  无踪愣了愣,迟疑问道:“刚才那是妖后?这么晚了他来找绣娘干什么?还有他刚才是不是夸我厉害了?”

  属下一脸无语:“是,妖后夸你了。”

  无踪吞了吞口水:“他夸我,就不怕尊主吃醋,半夜溜出来找人切磋吗?”

  之前喜果一事顺利解决,应向沂随口夸了他和无影一句,当天晚上他俩就被迟迢叫去“切磋”了,鼻青脸肿的回来,好几天没能见人。

  影道的消息最灵通,然后妖尊爱吃醋的事就传开了。

  属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一脸同情,意有所指道:“要是尊主知道了,恐怕不止切磋这么简单。”

  因为这一次被夸的,可不是影道唯二的主事者,切磋的程度也可以适当加重,反正影道还有无影。

  无踪一脸郁色:“尊主不会知道的,你什么都没听到,妖后什么都没说,他就是来看那绣娘的……不对,他为什么要晚上来看绣娘?”

  无踪和属下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震惊,无踪狐疑道:“……听说人间幽会,总会选在晚上,是吗?”

  属下干笑两声:“属下未曾去过人间,不清楚,不过话本里是这样说的。”

  话音刚落,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趴到门缝上。

  待看到穿戴整齐的应向沂和绣娘站在桌子旁边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房间内,应向沂将两张画像摆在桌上:“你仔细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绣娘只看了一眼,就指着杜临昼的画像,惊喜道:“是他,我到昭南城的当天晚上,就是他找到我,给了我图纸,让我照着做嫁衣。”

  应向沂心里一沉,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出现了。

  他攥紧了手,语气发沉,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不明显的怒意:“再看看另一张。”

  绣娘拿着另一张画像,端详了半天,语气有些迟疑:“好像见过,他很像那个和算命的说话的仙人,我当时离的太远,看不太清楚,不能确定。”

  “谢谢,麻烦你了。”应向沂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

  绣娘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不客气的,那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

  下午说要送她回上曦城,可是突然又让她留下,还派人守在门口。

  绣娘有些害怕。

  应向沂将两张画像收起来:“现在还不行,昭南城失踪女子的幕后凶手还没找到,你是参与此事中唯一活着的人,他们想杀你灭口,你离开妖界就是死路一条。”

  绣娘满脸错愕:“我,你在说什么……”

  什么失踪女子,什么灭口,她闻所未闻,她不过就是去昭南城求仙缘的,做了几套嫁衣,怎么可能会和这种事扯上联系。

  应向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画像摔在桌上:“这两个人,一个是探灵司位于昭南城的灵司长,一个是如今仙界独揽大权的仙宗州主,他们两个人参与谋划了嫁衣鬼一事,杀了昭南城九十九个无辜的女子!”

  他曾和杜临昼共事过,虽然只有几天,但是对杜临昼的印象不错。

  从百里舒到杜临昼,他所结识的两个凡人,都牵扯到了这件事情当中,还站在他的对立面。

  应向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这件事比九宝阁阁主不是嫁衣鬼一事的主谋更难以接受。

  他叹了口气,颓然道:“那些女子失踪后,都穿上了你们做的嫁衣,然后被残忍杀害。你是这件事的知情者,人间和仙界都想杀了你,现在只有妖界能保你不死,你明白了吗?!”

  绣娘不停地点头,整个人都吓傻了,一边抽噎一边问:“我,我被骗了是吗?他们不是仙人,还杀了很多人……”

  应向沂“嗯”了声,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又想到了在昭南城的最后一夜。

  那时的九十九道冤魂也是如此悲泣出声,她们指向九宝阁,用魂魄燃烧的正义之火烧了整整一夜。

  他本以为是伸张了正义,可没想到,所谓的正义不过是表面上的。

  在更深处,还有被隐藏起来的罪恶。

  应向沂命令无踪好好保护绣娘,又调了一队人过来,恨不得将她住的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围的严严实实。

  九十九个无辜女子和另外两位绣娘都已经死了,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伤亡。

  再者,这可能是揭开嫁衣鬼一事,指认流尘的最后机会。

  无影去了落枫海,离开前让人去查信纸的线索,有了应向沂提供的方向,很快就查到了。

  影道的人来汇报的时候,迟迢正好出关,此时正好是结契大典的前一天。

  应向沂接到心心念念的人,绷了几日的心神终于得到放松,抱着人不撒手,充了半天的电。

  迟迢也很想他,在属下面前故作镇定,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应好粘人,我不过是闭关几天,你就想我想成这样,还有人看着呢,等会儿再抱,嗯?”

  他眉眼飞扬,骄傲又得意。

  这就是话本里说的小别胜新婚吧,真不错。

  应向沂又吸了一口龙,松开胳膊,暗自思忖,等下还要让他变回原形,再狠狠rua一rua,吸个够本才行。

  他看了眼等候的属下,从容问道:“查到什么了?”

  属下将信纸递还给他:“我们查到,那种信纸确实是特殊的纸张,但由于能刻画在上面的法阵有限,所以使用不多。过去的几个月里,在渡微州中,只有州府的人买过一次这种信纸,那人是渡微州州主流尘的师叔,问舟。”

  迟迢皱皱眉:“是他。”

  应向沂把玩着信纸:“你认识他?”

  迟迢点点头:“你也见过,就是一直跟在流尘身边的修士,在渡微州的时候接待过我们。”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我之前不是和流尘在昭南城打了一架吗,他也在场。”

  应向沂眉心紧锁,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案。

  迟迢挥退属下,扑进他怀里蹭了蹭:“怎么愁眉苦脸的?对了,这信纸哪儿来的,你查这个干什么?”

  一亲解忧愁。

  应向沂托着他的腰,亲了好几口:“前几天发现了一些事……”

  他将从绣娘那里得知的事情,以及自己猜测都告诉了迟迢,闷声道:“嫁衣鬼一事另有隐情,杜临昼和流尘很可能是一伙的,我怀疑九宝阁阁主只是个幌子。”

  迟迢眸光微黯,脑海中冒出几个字:暗处的鬼。

  东祝曾经告诉过他,九宝阁阁主只是明面上的疯子,还有鬼隐藏在暗处。

  “命人保护好绣娘,对方知道她还活着,肯定会来灭口。”

  应向沂将他散乱的头发拢好,亲了亲他的眉心:“已经让无踪带人保护她了,对方一直没有动静,想必不知道她的存在。”

  迟迢想了想,脸色有些难看:“不,他们早就有行动了,你还记得百里舒曾经跟你一起,在妖殿中住过一段时日吗?”

  应向沂猛地抬起头,心越来越凉。

  “这种追踪法阵只能定位到大概的位置,百里舒住进妖殿后,总会四处乱逛。妖殿中处处都有眼线和法阵,我原本以为他是好奇,现在想想,他恐怕是在找位置。”

  迟迢敲敲桌子上的信纸:“找它的位置。”

  应向沂讷讷道:“他当时整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我以为……”

  迟迢耸耸肩:“他是背着你出去的,不让你知道很容易。妖殿中的法阵不容小觑,我猜他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又怕打草惊蛇,所以最终也没有下手。”

  “所以……他和杜临昼,和流尘是一伙的?”

  “不一定,毕竟杜临昼死的时候他在旁边,但他会去魔界偷东西,我猜八成和流尘有关系。”

  一殿和百里舒分道扬镳,几乎可以证明,百里舒不是九宝阁阁主的人。

  那指使他的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失踪后又出现的流尘了。

  迟迢歪了歪头:“杜临昼的尸体在一殿手中,百里舒在非亦那里,你说我现在邀请他们来参加我们的结契大典,能来得及吗?”

  应向沂很认真地思考了两秒,摸了摸他的肚子:“我觉得,只是结契的话,他们可能来不了,说你怀了我的小龙宝宝,他们肯定会来。”

  迟迢:“……有件事你必须清楚,我是男龙,怀不了。”

  他拿开肚子上的手,满脸嫌弃。

  应向沂哈哈大笑,几日来的烦恼一扫而空:“怀不了也没关系,我有迢迢一个龙宝宝就够了。”

  迟迢骄矜地哼了声,戳戳他的胸膛:“好好记着你说的话,别哪天又发脾气,说我和别人牵扯不清。”

  那日的指责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拔了之后,伤口也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完全痊愈。

  应向沂抵着他的额头,目光歉疚:“是我错了,你是我一个人的宝宝,是我的小祖宗。”

  “这还差不多。”迟迢咧了咧嘴,“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听甜言蜜语,这种话确实能让人的心情好起来。”

  应向沂失笑:“明日拜堂成亲后,我天天对你说,说到你烦都不停。”

  迟迢小声咕哝,环住他的脖颈,使劲蹭了蹭:“我才不会烦你,我最喜欢阿应了。”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前两天我给非亦写了封信,让他带东祝来一趟。”应向沂摸摸他的头发,笑道,“至于一殿,你可以写信试试。”

  迟迢感慨连连:“有你在,我都不用动脑子了,对了,怎么没看到无影?”

  每次出关,妖殿里的人都会来恭迎他,这一次影道到的人寥寥无几,无影和无踪都不在。

  应向沂一拍脑门:“忘了告诉你,我让他去了落枫海,算算时间,如果顺利的话,差不多今天就回来了。”

  “去接青老吗?”

  在云海秘境中,铸剑门最后的灭门惨案与青老有关,他们一直被九宝阁阁主牵引了视线,还没能处理这件事。

  应向沂拉过他的手放在脖子上,将人端端正正的抱好:“接青老和应鱼,应鱼就是我当初送回妖界的女孩,她是人与妖的混血种半妖,我发现她的时候,九宝阁的人也在追捕她。”

  迟迢坐正了些:“你怀疑她是白梨和郁瑾的孩子?”

  白梨是龙族,郁瑾是人,他们的孩子是混血种的半妖。

  “还不确定,我也是刚想到这一点的。”应向沂捏了捏他的手,感受着没有龙鳞覆盖的皮肤温度,“虽然能够肯定嫁衣鬼一事与探灵司和仙界有关,但那些女子的尸骨毕竟还存放在九宝阁中,九宝阁阁主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还没弄清楚。他发布悬赏令追查应鱼,应鱼肯定对他很重要,有可能应鱼就是那个被青老接走的半妖。”

  迟迢听明白了:“没错,我们要掌握主动权,万一那家伙再闹什么幺蛾子,也能应对。”

  天色慢慢黑下来,妖殿中的人都在准备明日结契大典的相关事宜,忙得不可开交。

  应向沂拉着迟迢去试喜服,迟迢推拒不成功,垂头丧气,满脸纠结:“现在试了,不合适也改不了了,明日再穿吧。”

  连着穿两天嫁衣,他的小心脏暂时还承受不了。

  应向沂笑着将嫁衣递给他,打趣道:“帮你提前适应一下,免得某位小娘子当着大家的面踩到裙摆。”

  迟迢:“……”

  迟迢瞪着嫁衣,嘴角直抽。

  应向沂指了指屏风:“去里面换吧,给我个惊喜。”

  迟迢嘟嘟哝哝,不情不愿地拿起嫁衣:“喜服呢,你不换吗?”

  “前几天刚做好的时候,我已经试过了,合适。”应向沂坐在屏风外的凳子上,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就看你的合不合适了。”

  迟迢眼里透露出一点遗憾:“你怎么自己偷偷试,也不等我回来。”

  他也想提前看应向沂穿喜服的模样。

  应向沂好笑地看着他,遗憾已经让迟迢忘记了刚才的不情愿:“迢迢性子好急,等一晚上,明日睡醒后就看到了。”

  明天就是他们结契的日子了。

  万事俱备,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等到明天拜过堂,他们就是六界皆知的道侣。

  应向沂用杯盖撇了撇茶叶,催道:“别磨蹭了,赶紧去换上,我在这里等着你。”

  迟迢没有办法,只好绕到屏风后,他抖落嫁衣,看着尺寸偏大的女子样式,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才闭着眼往身上套去。

  屏风是半镂空的,雕花镂月,采用的纱纸薄而不透。烛光一照,便有大半个轮廓投在屏风上,影影绰绰,模糊出一道极具美感的身形。

  应向沂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沿着屏风上的轮廓,一寸寸描摹。

  他这几天用拿着画像睹物思人,可直到现在才知道,画像远远比不了真人。

  仅仅是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带来的冲击感都比他精心绘制的画卷大。

  朦朦胧胧,遮遮掩掩的身体,远比不着一物更加性感,诱惑,充满魅力。

  应向沂深吸一口气,摩挲着茶杯,指腹均匀地沾染上茶水的温度。

  手要暖热一些,最好是温温的,才能不冰到娇气的爱人。

  迟迢半天都没出来,屏风上的身影仿佛在演哑剧似的,扭转反复。

  冲击力极大的诱惑中又添了些许娇憨。

  应向沂不由失笑,果然这才是他的迢迢会有的画风。

  他灌了大半杯茶水,压下满心燥欲,清了清喉咙:“不会穿吗?要不要为夫进去帮帮你?”

  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迟迢的抗拒:“不,不用!我自己能行,快好了,你再等等,别催我……”

  嫁衣繁复,当初为了帮应向沂穿上,他特地去研究了怎么穿,但到自己穿的时候,却总是别别扭扭的。

  迟迢手忙脚乱,越忙越出错,扯着袖子的时候没注意,一脚踩在了裙摆上,碰得屏风都晃了晃。

  多亏他及时抓住桌子,才没有摔倒。

  然而不等迟迢松一口气,小腿就被人拍了两下。

  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这才发现应向沂不知何时悄悄过来了,正单膝跪在他身后,提着被他踩到的裙摆。

  应向沂的声音很哑,仰视他的眼底蕴着明明暗暗的火光:“抬脚。”

  迟迢呆愣愣地抬起脚,任由他将裙摆抽出来:“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应向沂一手提起他的裙摆,一手捏住了他抬起来的脚踝:“刚刚,你摔的时候。”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迟迢的脸唰一下红了:“没,没摔,我站稳了,你可以出去了。”

  迟迢的脚踝很细,应向沂一只手就能圈过来,隔着一层亵裤,他轻轻捻了两下:“我要是出去了,你一晚上都穿不好这嫁衣,我留下来帮你。”

  迟迢:“……啊?”

  应向沂:“嗯。”

  迟迢没办法,只好答应。

  他一只脚不受力,提着嫁衣的下裙,半趴在桌上,晃了晃被握住的腿:“你快松开手,我要站不住了。”

  这话说得跟撒娇似的。

  应向沂眸光微黯,捏着裙摆的手紧了紧,似乎是犹豫了一秒,骤然向上掀起。

  迟迢不明所以,低头看去,就看到火红的裙摆落下,像红盖头一般,盖住了应向沂的眉眼和头发,顺着颈线往下,无力的垂在背上。

  他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忘了自己的脚踝还被人抓在手里。

  大腿上一痛,隔着一层布料,能够感觉到牙齿的尖端。

  噼里啪啦,桌子上的东西滚了一地,烛火摇曳,晃得屏风上都是混乱的影子。

  迟迢翻了个身,仰面靠着桌子稳住身体。

  没抓紧的下裙滑落,如同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在地面上绽开。

  眼前不再是红通通的昏暗之地,应向沂抬眸看去,对上迟迢惊魂甫定的眼。

  像受惊的小鹿一样。

  应向沂心里一软,握着他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样能站稳吗?”

  迟迢眨了下眼,直了直身子。

  “看样子是能。”应向沂仍旧单膝跪地,眉眼里浸满了笑意,“方才想到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他把嫁衣的下裙提起,递给迟迢:“在下倾慕尊主已久,愿为你裙下之臣。”

  迟迢捏着裙摆,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本尊允你生生世世,不为臣,与与我并肩而立。”

  在应向沂的帮助下,迟迢很快穿好了嫁衣。

  嫁衣如火,衬得迟迢那张秾丽的脸更加妖冶,眸光流转之间,便有千万种绝色风情。

  烛火映出相拥的身影,应向沂将他的小白龙整个抱起,放在桌上,拆开了迟迢绑好的头发:“还是没备齐,只有霞帔,少了凤冠。”

  迟迢晃了晃腿:“那是姑娘家戴的东西,太麻烦了,我不喜欢。”

  墨色长发披肩而下,及腰长,垂落到桌面上。

  应向沂撩起一缕,和自己的头发混在一起,笨拙地打了个结:“本来该等到明晚的,但看了穿嫁衣的迢迢,就忍不住想和你结发了。”

  迟迢扬了扬眉,抬手一划,便将打着结的头发割断,接在掌心中:“原来阿应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结发要剪下头发,放进香囊中的。”

  他将两缕头发打成的结递过去,脸上带了点得意。

  应向沂轻笑,没说自己打算明晚再行结发礼,接过来,装进和嫁衣一同准备的红色香包中。

  结发礼都行了,洞房是不是也可以提前一下?

  穿嫁衣的迟迢漂亮得不可思议,应向沂有些心猿意马,又想起曾被他当成春梦的一夜。

  四目相对,迟迢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想……亲我?”

  从刚才他就发现了,应向沂眸光深沉。不像是想亲他,倒像是想吃了他。

  应向沂亲了亲他的耳朵,笑着叹了声:“是啊,很明显吗?”

  迟迢笑得得意:“是啊,我一看就看出来了,是不是因为我太好看了?”

  无论是嫁衣还是喜服,他穿什么都好看的。

  迟迢对此心知肚明。

  “是,迢迢最好看了。”应向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凑近些许,直到腿抵着桌子才停下,“那你有没有看出来,我不只是想亲亲你?”

  迟迢的话没有说出口,应向沂吻的很深,不忘摸了摸他的眼尾,提醒他闭上眼睛。

  桌子旁边是休息用的软榻,已经是深秋了,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雪白软糯。

  应向沂又被爱情的酒灌醉了,踉踉跄跄,这么短的距离,好半天才到软榻旁边,期间还撞到了屏风。

  迟迢迷迷糊糊,一个劲往他怀里拱,黏人程度可比小蛇崽条条。

  应向沂心尖发软,一边用轻吻安抚他,一边研究嫁衣的布料和绑带的结实程度。

  事实证明,布料还算上乘,没有磨红迟迢的皮肤。绑带并不太结实,贡献了几道“刺啦刺啦”的声音,就正式宣布报废了。

  迟迢眨巴着眼睛,懵懵地捏着嫁衣绑带的残骸:“坏了,阿应坏了……”

  应向沂忙于种植鲜艳的水果,看也没看,抽空回了一句:“阿应没坏。”

  迟迢:“……”

  仅剩的清明意识令迟迢打断了对方的水果霸业,恨不得把被扯坏的嫁衣塞到他眼睛里。

  嫁衣坏了,明天的结契大典怎么办?

  让绣娘今晚再做一套,来得及吗?

  应向沂被逗笑了,咬了口他气红的脸:“明日不穿嫁衣了,乖乖的,让你穿喜服。”

  迟迢:“……难不成你要穿嫁衣?可是这已经坏了。”

  “还有比你更会破坏气氛的人吗?”应向沂一把丢开嫁衣,将人按到自己怀里,“穿嫁衣的迢迢那么好看,让别人看到,我会吃醋的。乖,给你准备了喜服,不然你以为绣娘为什么要做那么长时间?”

  迟迢只抓住了一点,应向沂给他准备了喜服,其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过脑子,就被拉入了种植水果的大事中。

  烛灯亮了一夜,灯火通明的妖殿中十分和谐。

  应向沂水果霸业得成,还浅浅的开发了新的产业,心满意足。考虑到明天还要出席公开的合作仪式,应向沂大发慈悲,暂时放过了合作伙伴迟某人。

  迟迢醒过来的时候,应向沂已经换好了喜服,殷勤的端茶递水,拿出按迟迢的尺寸准备的另一套喜服。

  嫁衣死状惨烈,应向沂特地一片片捡起来,拼了个全尸:“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把嫁衣放下,看向迟迢。

  迟迢没好气地哼了声,瞪着眼前的喜服,昨晚被动忽略的事情现在又想起来了:“你早就打算好了,昨天还骗我穿嫁衣!”

  应向沂挑了挑眉。

  没提提前的洞房花烛夜,反而在追究嫁衣的事,这生气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对?

  他笑着坐到床边,将红着脸闹脾气的新娘捞进怀里,揉了揉玫瑰盛开的地方:“迢迢答应过穿给我看的,不能翻旧账。”

  迟迢皱着眉头,抓住他的胳膊:“别揉。”

  应向沂目露心疼:“很不舒服吗?”

  “没有,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迟迢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架势,撇了撇嘴,“就是你挠到我的痒痒肉了。”

  “……好吧。”应向沂悻悻地收回手,“要不要帮你穿喜服?”

  迟迢伸了个懒腰,笑了:“你不用把我当成娇滴滴的姑娘家,我可是四族之首的龙族,身强体壮,什么事都没有。”

  他第一次被欺负成那样,完事后照样能抱着应向沂去渡微州州府。

  更何况昨晚的应向沂温柔又克制。

  应向沂噎住,默默退到一边,看着他麻利的换上喜服。

  没有想象中的腰酸腿软,也没有下不来床,迟迢的精神甚至比他还要好。

  应向沂莫名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弱了一些。

  穿好喜服,侍者来帮他们两个整理头发。

  梦里的结契走过了很多仪式,这次迟迢准备和应向沂一起入场。

  侍者早已准备好一切,趁梳头发的时候,给他们简单讲了下仪式的安排。

  应向沂环视四周,问了一嘴:“无影回来了吗?”

  侍者:“没有。”

  按照时间昨天就该回来了,就算青老不来,无影也会回来,应向沂有些担忧:“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迟迢安抚道:“别担心,我调了力道的人保护绣娘,让无踪带人去看看。”

  距离结契还有两个时辰,宾客陆陆续续都到了,被请进正殿。

  应向沂和迟迢没拘俗礼,一同在大殿迎接。

  来的都是妖界的人。

  凡人过不了结界,神界按兵不动,仙界与他们素来不合,冥府派人送了礼物就没动静了,至于魔界,迟迟不见非亦的身影。

  应向沂偏头,看向一脸沉思的人:“如果他们不来怎么办?”

  迟迢笑了笑:“没人来打扰我们,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风平浪静最难得,他最希望的便是这场结契仪式能够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

  然而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在吉时之前,无踪传回了消息。

  看他面色沉重,应向沂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迟迢目光一凛:“在第一峰外发现了打斗痕迹,还找到了无影留下的记号,但人不见踪迹,他们被人掳走了。”

  应向沂心里一沉:“在第一峰外动手,对方的目标不仅如此。”

  “我也觉得是这样,今日恐怕……”

  迟迢骤然收了声。

  风云变色,妖殿上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有人撕裂空间,闯进了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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